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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3年1月21日 周二

早上四点便醒了,再不能入睡。记得出国前夕也有过一阵子的失眠,晚晚浅眠至凌晨。
似乎又回到了那时,当窗外渐渐透入天光的时候,听到外面传来小鸟的叫声,清洁工扫地的刷刷声,再到后来人们晨跑的脚步,愈见频繁的车辆驶过的声音。
声声在耳,时光仿若倒流了一年半。我,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这房间,这地方。
7点随着爸妈一齐起来,出市区。老妈还特意请了半个钟头的假,带我去她公司附近的'春满园'喝早茶。
即使只是周二,茶楼里依旧不见冷清,依稀坐了个八成满。
大概是没睡好,胃口还没有醒过来,看见那一笼笼精制的早点,虽然唾液经已在口中泛滥,却始终没有太大的食兴。
不过,这节骨眼上,也不能太不给面子,还是做兴奋状的叫了很多,逼着自己把它们吃了个七七八八。
只是老妈吃得很少,只是不住叫我多吃。
虽然感动,心中却在叫苦。
撑!我继续撑!!!

两人吃了有七八笼,65元,感觉上不是十分便宜。可与英国物价一比,天差地别。
又在园岭附近'拜见'了一众三姑六婆,买了个电话卡(别人给的钱),带上一个拖油瓶(某人儿子,我堂弟),去逛街。

我真发现自己出国这两年脚力进步不少,
从园岭步行去赛格电脑城,丝毫不觉吃力,却把死赖着要跟我出来、上初一的堂弟累个半死。
好在他总算还是有长大,不会像过去一样,走不动了就蹲在地上玩赖皮。
其实这堂弟向来任性霸道,所以见我电脑城逛了大半天还什么都没买,终于耐性用尽,要回家。
无奈,请他吃了一堆零食(其实是我自己见了很想吃),趁他没有把我银包中最后一张英镑掏光之前,送他上了车。
终于剩下我一个,松了一口气。

街上的人很多,不管是屋里屋外。
华强北这里的街道上还是挤满了车辆,交通有点胶着。
各购物商场里的货品还是琳琅满目,价格喜人。
大小书店里的书香和熟悉的中国字,叫我倍感亲切。
只是,书价,好像涨了些。
我照老习惯买《人文地理》+电脑+摄影三大杂志,再加上些闲书,就去了我近两百大元。
再来,买CD买眼镜……
不好意思,第一天给国家促进消费超过三位数了。
深圳物价是不是涨了?
好心痛。

不过,最叫我开心的是,这里的商店都开到晚上十点!!
是十点!!!我有些觉得unbelievable。
虽然我还是五点钟就乖乖跑回家去了,
可还是觉得……十点!开到十点也!!
(越来越觉得自己有些乡下了。)


某日:

走在回家的路上,听妈妈喋喋不休的说着。
她说:
'你回来干什么?你倒是潇潇洒洒打个圈十来天就走人,我起码要用一个月的时间去适应你走后觉得房间里空荡荡的感觉。'
她还转述爸爸年中做手术前的'遗言'的第一句话,
他说:
'万一出了事,别让艳儿知道,让她安安心心的把书读完……….'
…………
我听了,
有想哭的感觉。
哭了。
然后,悄悄的擦去颊上的泪水。


周末:

约了大学的舍友出来。
大家似乎都很忙,大多上午还要加半天的班。
一点半的聚会,我一点就去到相聚的车站,找个台阶坐下,等待。

深圳街上的人和车似乎比往年又多了许多,特别是华强北这一带。
可我却没了往年的兴致去数这车站是不是停塞了13部以上的大巴。
仅仅是看着人流和车流不懈的来了又去了,
在众多年轻女孩的面孔上搜索着我所熟悉的五官组合。

全员迟到。让我有种被人抛弃的感觉,在这热闹的大街旁。
在透过树梢照下来的依旧刺眼的阳光下,等着。

等得有些走神。直到突然有人站在了我前方,挡住我头顶的光线。
这第一个到的,竟然是让大伙儿齐齐跌破眼镜在去年12月嫁作他人妇的那位。
只是这'某太'丝毫没有已为人妻的感觉,依然是带帽球衣和牛仔波鞋的打扮。

直等多了20多分钟,人才算陆陆续续到齐了。
大家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变化。话多的依然还是那么恬噪,话少的似乎更加安静了。
这一帮,就是同住了三年,互相之间什么丑态都见尽了、什么梦话都听遍了的一群。 别了年半,景色依旧,人依旧。
过去的,仿佛只有日子而已。


周日

吃饭!又是饭局!!
我已经吃到没有任何feel了。
早上把昨晚在我家留宿的D505友们送走后,就全家出动――去吃饭!和爸妈的几个世交好友。

我对见那些叔伯很有些恐惧症。
小时候可以任性的一声不吭,大了,却非得强笑着说些客套话不可。
鸡皮疙瘩掉满一地。
还是不爱和人打交道,特别是在清静了一年半以后。
我现在,只是想当只小无尾熊,把老妈当棵大树挂在上面,听她唠叨。

 


某日

用'某日'来形容今天,似乎不太应景。
餐桌上稍丰盛了些,还多了表妹和小舅妈两位食客。
吃过饭我就和表妹进到里面的房间看电视剧去了,看完了才突然想起――
今天是除夕。

出到客厅,果然见到三位长辈级的人物在看每年一次的春节联欢晚会。
突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,我刚下了课,在学校图书馆上网看这晚会。
相同的是节目仍然这么无聊,
不同的是,我今年在家里和家人一起看着电视,
虽然,我已经错过了一大半。
似乎刚坐下没多久,就开始倒数了。
仔细想想,我都像前一个星期一样,
半躺在沙发上,眼睛陪着老爸老妈望向电视屏幕,
思维却是静止的。

时间,就从这静止中过去了,一个星期。
我有种要被人强行遣离这里的感觉。
这感觉让我心中突然有些空荡荡的,
我想像着自己挥舞着四肢,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,
让那时光的长河停止。


2003年2月2日 年初二

今天终于把日期写出来,是因为终不能再让自己含糊下去了,
明天,要离别。

晚上,我抱着枕头拉着布公仔到爸妈房里,
做任性状,霸道的说:"不许动,今晚我睡这里。"
不等回答,爬到爸妈中间,挤出一小块地方,翻身躺下。

他们平常最晚十一点就睡,今夜却陪我聊到零点。
终于,话声隐去,房中一片让人惧怕的死静。
渐渐的,我听到了老爸那块金属的、美国进口的人造心瓣膜发出异常响亮的心跳声。
和他雷鸣般五花八门的打鼾的声音。
接下来,老妈响亮的鼾声也加入了进来。
一起一伏,像演练了几十年的交响乐。
我想起这几天来他们无数次向我争论对方的鼾声有多大,
突然想笑,笑(?)出了眼泪。 这几天总不时想起,妈妈说要花上好长的时间去适应我走后房间里的空荡感。
每当想起,总心酸、心痛、心疼。
还有7月的时候,老爸说在北京旅游,顺便检查身体,
我怎想到他是被一路抢救去了那里,做了换心脏瓣膜的大手术。
他甚至在做手术前留下了'遗言',第一句话就是叫妈妈不要告诉我任何事情,好让我安心的读完书。
我,却在数月后,才依稀知道一点手术的事情。
不孝呵!
叫我怎么安心离家,怎能安心享用着父母的生命力量换来的幸福。

在英国的后半年,我总爱问朋友们一个问题,
'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?回国,抑或是留在英国,就算是留个一、两年拿点工作经验也好。'
我听遍了人们的答案,却依旧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。

有朋友以为,我的犹豫是因为父母要我回去,而我不想。
可事实上,并没有他人能左右我对自己人生的规划,
我之所以难以抉择,
却是由于自己和自己的交战,
我,便是自己最大的敌人了。
对自由的向往和对父母要尽孝的心,
成了我矛盾和痛苦的来源。

爸已经不能再干任何的需要少许体力的活了,
妈为了照顾他,一年间突然老了许多,我甚至看到她原本白皙的皮肤上,长出了不少的斑纹。

'父母在,不远游。'
我却一走一年半。
这次,又要离开多久?
多久??